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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官去商-权力变现和期权猫腻-旋转门政商-从部委高官,到投行高管@ 民仲平摆摊论江湖

2020年的8月,时任国资委总会计师的白英姿很是忙碌。

国资委牵头的国家级政策性基金均由她分管,而当时,继国有资本风险投资基金、国有企业结构调整基金成立之后,第三只基金——国有企业混改基金也开始准备设立。

按照计划,这只基金将在年底正式成立。但是白主任决定在八月就要亲自去意向投资该支基金的央企视察一圈。

这可把该基金的受托管理人中国诚通集团高兴坏了。任何基金的设立,最大的挑战一般来自于基金投资人的寻找,也就是募集资金这个环节。这次有国资委的委领导亲自出马,事情的推进肯定是要顺利的多了。

要知道,前任的国资委总会计师,在前面两只规模更大的国家级基金的设立过程中,也没有说亲自出马募集资金的。

白主任不辞辛劳,带着中国诚通集团总经理李洪凤一行,开启了“走穴”之旅·····

8月10日,到中国建材集团,与中国建材领导围绕央企混合所有制改革、参与混改基金事宜等进行了深入交流。

8月18日,到华侨城集团开展调研,要求华侨城集团以更有力的举措,积极践行国企混合所有制改革。

同一天,到中广核集团调研,主题依然是国企混改基金出资问题。

8月19日,到南方电网公司调研,希望南方电网积极参与国企混改基金。

8月25日,到中远海运集团调研,

8月26日,到中国宝武钢铁集团调研,

······

这一路,国务院国资委相关司局领导,中国诚通集团相关负责人,中国诚通混改基金筹备组有关人员全程陪同。

被调研央企的一把手尽数出席,分管资本、财务的集团领导也都到场,财务部、资本运营部、战略部等相关部门负责人也都参加了上述活动。应该说,各大央企的负责资本操作的各级负责人,都和白主任一行碰了个面。

这次从北京到广州,再到上海的调研之旅,虽路途奔波,但是成果是显著的。

“有关中央企业均表示,坚决支持国务院国资委设立混改基金的决定,坚决落实好国企改革三年行动方案的重要举措。希望在混改基金的支持下,进一步加快推动混合所有制改革工作,并以此为契机,加强与央企、国企、民营资本等各种所有制资本间的战略合作。”

12月29日,经国务院批准,国务院国资委委托中国诚通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发起设立的中国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基金有限公司在上海揭牌成立。

中国长江三峡集团、中国建材集团、中国国新、中国远洋海运集团、南方电网、中广核集团、中国通用技术集团、华侨城集团、中国化学工程集团、中国电子集团等单位均出资······

但遗憾的是,在国企混改基金成立大会上,人们没有见到白主任的身影。

因为白主任在9月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国资委。她成为了建国至今,极少数从现职部委领导辞职离开体制的人。

这一年,她已58岁,再过五年她就可以带着副部级待遇退休,住房待遇、政治待遇、医疗待遇等等将会伴随她终身。

这一年,才是她成为副部级干部的第二个年头,多年的正局级岗位终于熬出头,成为单位领导不多时,正是对权力最有新鲜感的时候。

所以,很多人对她的离开不解。

不过,没必要为白主任的离职感到忧伤或者可惜。

因为她不是无奈离去,相反,她是为了追求更多的理想、更好的待遇而走的。

她现在是中国国际金融股份有限公司的投资银行业务委员会副主席、董事总经理。这个公司,就是号称“中国的摩根士丹利”,以超高薪酬而在中国券商界闻名的中金公司

在国有企业领导薪酬普遍被限制在100万(税前)以内的时候,中金公司的领导班子人均薪酬早已破千万。而不进班子的她,只要有拿得出手的业绩,薪酬可以远超领导班子的千万水平。

而且各大央企领导们也不必担心以后难以见到老领导。

因为白主任与他们将会更频繁的见面,而且,还可能是白主任主动约他们:

国资委总会计师的白英姿

9月8日,白主任离职才一星期,老朋友中国诚通集团总裁带领在京经营班子成员赴中金公司,与中金公司领导及白主任举行会谈,双方围绕深化战略合作进行了深入交流。

9月15日,国家电投一把手带领集团公司综合部、人资部、计财部、资本部、发展部、资本控股、财务公司、基金公司的负责人,组成豪华阵容,拜访了中金公司领导与白主任,双方就加强全方面合作进行深入交流,并达成共识

国家电投甚至主动表示,中金公司的投资业务方向与国家电投转型发展升级方向十分契合,对国家电投未来差异化发展有很大帮助,希望双方加强沟通交流,建立机制、签订框架协议,在打造未来能源独角兽企业、资产管理、人力资源培养、国际化领域等方面深化合作。

民仲平我差一点分不清楚谁是甲方谁是乙方了。

这种新闻不胜枚举。

9月18日,中国电科一把手在京会见中金公司领导及白主任,双方就进一步加强产融结合、企业改革、资本合作等进行深入交流。

10月14日,中国黄金集团有限公司一把手会见中金公司领导及白主任一行。双方就进一步加强合作进行深入交流。

11月23日,中国能建葛洲坝集团股份公司一把手在武汉会见白主任,双方就抢抓“十四五”发展机遇,把握政策窗口期,深化国有企业改革,推动企业进一步做强做优做大深入交流。

11月26日,中金公司与国家电投在京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国家电投一把手与中金公司领导及白主任出席。

12月28日,白主任到访中远海运集团,与中远海运集团二把手等进行了会谈。会谈中,双方共同回顾了集团重组以来良好的合作情况,希望未来围绕集团“十四五”发展规划进一步加强战略研究,充分发挥各自优势,不断实现合作共赢。

2021年2月5日,中金公司与国机集团在京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国机集团一把手,中金公司领导及白主任出席了本次签约仪式。

3月1日,中铝集团一把手会见白主任。双方就进一步加强合作深入交流。

3月10日,三峡集团一把手在京与白主任座谈,双方就共同助力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进一步探索投融资新模式等进行深入交流。

4月2日下午,中金公司与恒天集团在北京正式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恒天集团一把手与白主任分别致辞。

4月7日,中国航天科工集团与中金公司签署战略合作协议,进一步深化航天实业与金融领域的资源共享与专业合作。

4月9日,中交集团一把手在中交大厦会见了来访的白主任,双方围绕进一步拓展领域、深化合作进行座谈交流。

5月8日,南方电网公司与中金公司在广州举行会谈,共商深化合作事宜。南方电网一把手,中金公司领导与白主任出席会谈。

5月12日,中国盐业公司一把手会见了白主任。

5月12日,国投集团一把手会见了中金公司领导及白主任一行。

······

民仲平相信,未来这种会见、座谈、签约还将会有很多。

而且,主题也不会有变化,都将是:

白主任对XXX单位长期以来给予中金公司的支持与帮助表示感谢,并简要介绍中金公司改革发展情况···表示中金公司将紧紧围绕XXX单位改革发展实际需要,以目标为引领,发挥专业化、市场化和国际化等优势,为之提供一流的金融服务。

各大央企一把手,将对中金公司这个乙方不吝滥美之词,并仿佛现在是乙方市场一般:对中金公司长期以来的支持与帮助表示感谢···中金公司为我们的发展提供了金融助力···我们迫切需要中金公司这样高度市场化、具有国际视野和全球影响力的金融机构的积极支持。期待双方在深化国企改革、投融资及资产证券化、综合金融服务等领域深化合作,共同实现高质量发展。

为何白主任要这么勤奋的拜访各大央企呢?因为她是投资银行业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而这种职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为公司的投行业务招揽客户。当然,她自己的收入,与这些客户交给中金公司的佣金息息相关。

而为何一个国资委的原总会计师,能为券商的投行业务拉来客户呢?

所谓的投资银行业务,在这中金公司就是三大板块:

股权融资业务——境内外股票市场上的首次公开发行(简称IPO)、再融资以及私募融资等股票市场的业务。

债务及结构化融资业务——企业债、公司债、优先股、可转换债券、可交换债券、短期融资券、中期票据等一系列债券发行。

财务顾问业务——包括为企业间的兼并、收购和战略合作提供财务顾问服务,以及为企业内部的资产重组、改制等操作提供顾问服务。

这些投资银行业务,都与国资委监管的央企以及地方国企有着莫大的关联。

说到股票市场中的业务。Wind数据显示,A股上市的央企的共计373家,占上市公司总数的10%,但市值约占A股所有上市公司总市值的25%,合计实现营业收入约占上市公司总营业收入的40%这明显是体量大、效益好的优质客户!

而在有着“国企信仰”“央企信仰”的债券市场领域,截至2016年3月末,共有82家中央企业发行债券,债券余额达到了惊人的4.05万亿元。更为关键的是,在债券违约多发的当下,央企债券有着低风险、零违约的绝对优势,是任何券商眼中的上帝。

企业间的兼并、收购和战略合作等更是央企经常性动作,几乎每天都在央企间上演,无论是央企与央企之间的横向联合,还是“国进民退”的对外收购,还是“央进地退”的对地方国企的整合,财大气粗的央企都是这块领域的佼佼者。

可见,央企毫无疑问的是投资银行业务的优质客户。而作为一向偏爱大客户、红筹企业(大型国企)的中金公司来说,深耕国资系统多年的白主任,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业务推广员”

白主任的确非常适合这个工作。因为她不仅是国资委的党委委员、总会计师,更因为她深耕国资监管系统多年,并长期担任负责央企重组整合、资本运作的司局的领导。

白主任在1984年从北京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就来到了国家经济委员会办公厅从事政策法规工作。这里是日后很多中国经济界风云人物的黄埔军校,走出一批又一批的财经口官员、商界大鳄。应该讲,白主任的毕业分配真好!

1993年,小平南巡后,市场经济开始加速建设,带有浓厚计划经济色彩的国家经济委员会寿终正寝,转变为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白主任也随之来到国家经贸委政策法规司工作。

这时候,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与资本市场的种种制度被引入中国,白主任站在了风口,成了第一批接触这些市场经济新鲜事物的官员。

也是这一年,中国第一部《公司法》颁布,经贸委组建了企业司现代企业制度调查研究组,白主任被调入小组,随后进入企业局,自此,她逐渐从一名的单纯的法规工作人员,开始向懂经济管理的业务型官员转型。

在一个非政法系统的单位啊,法规工作实在是边缘,如果要突破仕途天花板的话,像业务口转型是必须的。

2003年,铁相完全主导的国务院机构改革落地,专司国资监管、代行国务院股东权利的国务院国资委成立,41岁的白主任被任命为企业改革局副局长。

这个司局,名叫改革,但实际上权力范围远超“改革”一词应有的语义。

“研究提出国有企业改革的政策建议;指导国有企业的现代企业制度建设;拟订所监督企业合并、股份制改造、上市、合资等重组方案和国有资产经营公司的组建方案,对其中需要国有股东决定的事项提出意见;承办所出资的国有独资公司章程的审核工作。”

企业合并、股份制改造、上市、合资、股东权利代行等等,这都是关乎央企重大利益甚至生死存亡的权力,甚至可以说,国资委所拥有的的一半的重要权力都在企业改革局,这就是“小国资委”

在这个核心部门,白主任当了五年副局长,九年局长,可谓深耕。

而从2004年到2018年的这十四年,正是央企改革、上市风云激荡的时代。

大量中央企业被整合重组,央企数量从180多家压减到100家以内;央企开始从传统的全民所有制企业向资本市场敞开怀抱,有整体上市者,有分拆上市者,还有大量的优质子企业上市;多种资本运作手段开始为传统的国企管理者所接受,无论是收并购,还是境外发债;主辅业分离运动浩浩荡荡,国资委给各家央企划定经营范围······

而这一切,都需要企业改革局作为具体经办司局。白主任和她的同事们,也成了国有企业改革的弄潮儿。

可想而知,央企投行业务的最佳业务推广员,非白主任莫属啊!

更为关键的是,国资委,尤其是企业改革局的人,究竟适不适合干投行业务这个问题,早已有实践证明了。

白主任的前同事,原企业改革局副局长贾小梁,早白主任十年就来到了中金公司,而且也是进了投资银行业务委员会。走出机关的他,不仅给中金公司带来不少央企客户,自己混的也是风生水起,担任了多家国企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

也是白主任的前同事,原企业改革局副局长刘文炳,早一年离开国资委,去了中国第一大券商中信证券,负责战略客户管理,说白了还是拉客户。据说因为业绩不错,不仅钱赚到了,还在第二年晋升为中信证券党委委员。不过因为他是副厅级辞职出去的,所以他出去拜访的客户,都是地方国资委、地方国企、央企子公司为主,不如白主任这个层次高啊。

白主任虽然只是正厅级的中金公司的某业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貌似最高就能算个正处级,但是她出去见客户,都是央企一把手亲自会见。这很明显,曾经副部级的光环无时无刻的在发挥着作用。

有意思的是,未来这几个曾经的战友、同事,现在要在投行业务领域做竞争对手了。毕竟央企就那些,多你一份,就得少我一份。

其实何止企业改革局,何止国资委,从部委跳槽出去做企业高管,利用当年的经验、人脉、资源为市场服务的人并不在少数。

比如证监会、央行、银监会可以说是最方面的部委了,从科员级到部级,都是市场中金融机构的香饽饽,甚至他们的亲属都分外抢手。

工信部、发改委、财政部等经济口的部委也不错。

纪检、组织、宣传口的,一般会去个国企,市场化企业一般不太需要他们。

或许在未来,像白主任这样的跳槽,也是一种新常态了。

最后唠叨一句。

在我们这样的一个官本位国家,社会往往对官员,尤其是高级别官员的辞职非常敏感。其实,官员跳槽完全是他们个人的权利和自由,合情也合法。仕途只是一种职业,愿之者便可考聘之,不愿者可以请辞之。

而且,“公而无私”“大公无我”“利在天下”是少数精英们的人生目标、职业理想,因为他们有荣誉感作激励,有各种完善的待遇保障措施做支撑。而如果将这些口号作为唯一的刚性标尺,去衡量每一个公务员,是不现实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反腐风暴超出很多人的预期,“打虎拍蝇”成为新常态,那些已经腐、正在腐,想去腐的人,将会发现腐败已难以成为生财之道。即便利用灰色地带(介绍业务、家人经商)为自己谋利的空间,也在日渐缩小、风险加大。

哪怕不想赚钱,就像安稳舒适过日子,可问责越来越严格,日常业务要求也越来越高,福利待遇越来越少,曾经的躺平混日子也不现实了。

由此,无论是腐败分子,还是想舒服过日子的,都发现部委机关已不再是他们眼中的“天堂”,那么势必会有很多人选择离开。

而且,我相信,还会有很多像白主任这样的人,为了心中的梦想,愿意接受挑战而离开的。

由此观之,官员跳槽很正常,我们既不要过分围观猜测,也无须感慨紧张。

我们唯需留意的是,这其中有没有“权力变现”和“期权猫腻”存在?

因为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几乎所有官员跳槽后普遍都“溢价”了。离开机关进入企业后,他们的薪酬成倍的增长了,甚至是几何式的增长了。

作为市场主体的企业,为何愿意承担如此之高的用工成本呢?要知道,老板不是傻子,资本家是最聪明的一群人。

如果官员们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获取高薪,这个无可厚非。但是如果利用自己的原有人脉关系,这个就要警惕了,这有可能是一种延时的、伪装的权力变现。

我们或许应该建立一种更为严格的制度去规避这些风险。比如前天证监会就出台了一个指引,明确证监会系统离职人员入股拟公开发行并上市企业的核查要求,对属于规范范围的离职人员突出靶向监管、压实核查责任。

民仲平相信,终有一天,我们的“离官去商”没有今天这么神秘、敏感,而成为一个正常的职业选择。

从商而官也将是常态,而不会像今天这样,只有卢恩光、白雪山这般靠着离奇的手段“混入”官员队伍。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流动起来的干部队伍才是永葆生机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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